娘娘腔與小紅帽──清大性別運動的起點

@ 魏揚、林子璇

一、《娘娘腔》──不再是單聲道的年代

2010年,清大性研社創社,而在某種程度上,同時也是復社;它既是一種向前指涉的創新,也是種對過往的接續。

往前追溯20年,1990年12月,清大女研社刊物《娘娘腔》發行創刊號,文中提到:「我們願意傾力投注,訴諸女性知識份子深層的感性與良知,從校內兩性問題的批判到未來跨出學院象牙塔,參與社會的期望,都是我們所堅持的理想,而這份創刊號的發行,正是我們對清華校園提出新的刺激、新的思考的起點。」

在1980、1990年代,台灣社會處於一個變革的時代,是個社會擺脫噤聲、接回被威權所扭斷的聲帶的時代。正是在這個由批判、覺醒、運動共構的時代氛圍中,清大女研社應運而生。

時任女研社指導老師的周碧娥老師表示:「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,在一個較以男性為主的校園內,我想女學生會感受到她們作為少數,很自然地會去關心校內的女性議題。再加上性別研究室有一群老師在開課,因此她們在學校內/外都接受到很多性別相關的資訊,我想(女研社)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成立的。是同時有這樣的心、這樣的氛圍和資源,女研才會成立。」

女研社因應時代條件而生,抽芽於一整個時代不安躁動的運動浪潮之中,並在批判氛圍中尋找自己的立足點,首先面對的問題是如何喚起校園性別意識,以及始終如狼群般於暗林中夜伏的校園性別問題,例如校園校騷擾、強暴以及性別不友善的空間等。

清大女研社不僅耕耘校園,甚至也遠颺校園之外,與當時的婦女運動、社會運動有所扣連,也同時與其他學校的女研社進行串連。另外像《新竹風》雜誌、婦女新知等,都是她/他們積極介入的實踐場域。

運動需要條件,女研社在眾多時代條件的匯聚下成立,後來它本身也成為一種條件,與更多元素互相激盪,在清大校園中孕育出另一個積極對性別議題發聲的運動,以及一個充滿意象的符號。

二、小紅帽:女性抗爭的意象

1990年代初,有個符號在校園中跳躍,是小紅帽對抗大野狼的意象。

「小紅帽是一個符號,一個共用的符號,那一波的校園反性騷擾運動都會用這樣的一個符號」當年以學生身份參與小紅帽活動的古明君老師這樣回憶。古明君老師曾經是台大女研社社員,至清大念研究所時,也加入了當時創社不久的清大女研社。她說:

「(小紅帽)最早是台大開始,但清大(的小紅帽運動)和台大最清楚的不同之處,是清大小紅帽在後期進入跟學校對談的階段,留下制度性成果。當然,這些制度成果可以被挑戰說到底有沒有效?或是有沒有意義?但那的確是比別的學校做得更多的地方。那時候,我們有編手冊出版、促成夜間護送隊以及安全警鈴,在制度上有留下來些東西,這是清大小紅帽的特色。」

女研社組織了清大小紅帽小組,一方面與當時其他學校的反校園性騷擾運動相呼應,一方面也是針對某件校內的性騷擾事件進行發聲,以及批判校方於處理該案件時表現出來的消極態度。此運動也同時強調校園的性別安全空間,甚至關切校警強暴校外婦女的問題。但是,雖然清大小紅帽運動的發起與女研社息息相關,但成員和活動並也不全然與女研社重疊。小紅帽小組有自己的參與者,例如不少研究生就參與其中,因此在論述生產上別具特色,表現出與女研社不同的實踐傾向。

小紅帽運動的主要論述據點在海報牆以及女生宿舍,當時的海報牆與今日相比,是個相對開放的空間。除可自由張貼海報,亦可在上面書寫意見,表達對學校的不滿等等,可說是當時清華學生意見交匯的主要場域。

因此,海報牆作為一種公共空間,小紅帽小組在此透過張貼海報來發展其論述,引起師生對校園性騷擾議題的重視,藉此給予校方壓力,最後迫使學校公布近年的性騷擾事件,並採取相關措施,如夜間護送與安全警鈴。

除此之外,小紅帽小組也藉由影像、發放問卷、舉辦講座等方式,企圖引起全校對校園安全問題的公領域討論。而女研社與當時另外的社團,「衛生紙工作室」,在性別議題上的對話,透過海報牆的論戰、手冊印刷品的出版,更是帶動了整個校園的討論氣氛,活絡了清華的公共領域。

三、尋回與接續

無論女研社或小紅帽運動,都是立基於清大,扎根校園同時積極向外發展的性別社團/運動。它們被台灣整個1980到1990年代那抗議性的時代曲調所喚醒,繼而與此時代扣合,發展出獨特的,草根的,屬於清華的論述與運動。

但隨著歷史的推演,因應時代條件而興起的校園性別運動,似乎與整個時代的批判力與運動力一齊漸趨沉默,一齊被整編進體制。不過即使如此,卻不代表這群人什麼都沒有留下來,她/他們必然留下了某些遺產、精神,深埋在這個校園的歷史中,等待被接續。

就像古明君老師說的:「台灣社會運動運行了這麼久,有些東西,比如論述資源、社會運動者的連帶、社會正義與價值的想法、或者制度設計,應該有留下來,沉澱在那裡,或甚至還繼續在生產中。學生社團應該讓自己變得不只是學生社團,要去想辦法去尋回、去接續這些東西、或與它們發生對話、發生關連。做到這一步,可能就是一個運動的開始。因為這意謂著你們不再定位自己只是個學生,也不再想像自己只是個學生社團,你是個社會人,也是社會中諸多社會力的一部分,必然要去跟別的東西發生關係。」

2010年的性別研究社創/復社,或可說是這種尋回、接續的體現,以及學生對於自己之為社會人的一種重新宣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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